一位矮而胖的老者,一幅瘦而长的墨梅。这是笔者一看到此图,心目中顿时浮现的形象,由此生出了些许谐趣。
冬心先生一定是位诙谐有趣的人,无论看他的自画像,或是罗聘为他造的像,还是阅他的题画,读他的诗、文、曲⋯⋯无不情深趣浓,带着诙谐的智慧。此图所题即可作一例:“山僧送米,乞我墨池游戏;极瘦梅花,画里酸香香扑鼻。松下寄,寄到冷清清地,定笑约溪翁三五,看罢汲泉斗茶器。”
图作瘦梅一枝,自下端挺拔直上,疏枝繁花穿插其间,既险峭又安妥,既遒劲又清逸,风姿绰约,悦目赏心。
冬心先生诗人、书家,亦精鉴赏。大约“年逾六十始学画竹”(见《冬心先生画竹题记》),“继又画江路野梅”(见冬心《画佛像记序》)。对于画,他是一位真正的晚学有成者。年逾花甲始学画而能有成,是因为他具备着深厚的诗文、书法修养和文物鉴赏的敏锐眼力。这些无一不是中国画的组成与基础。
他入手是竹,而传世最多者为梅。这种略带波折变化的枝干,空钩无染的花瓣,点划中肯的花蕊、花托,与他的偏于细瘦些的漆书,有着许多相似。正如此图的书与画,它们之间的沟通与契合,是可感、可知、亦可信的。这样的作品,我们便有理由判断它属于冬心先生的亲笔。
冬心的代笔一直是鉴藏界关注的问题,为其代笔人数之多,在当时也属罕见。同属“扬州八怪”的汪士慎、罗聘都确确实实为他代过笔。
他六十后学画,而六十前已有画作传世,如果不是伪作,便必是代笔了。六十后呢?他开始有了亲笔画,代笔和伪作也相应多起来。晚年他收了两个学生罗聘和项均,也成了他主要的代笔者。罗聘擅画、多能且有奇趣,本款作品也多,对照比较,便不难分清哪些是其“捉刀”。项均因本款作品极少,一时尚难辨识。
鉴别过程中,确认了款书,便排除了伪作的可能,这是第一步。第二步排除个性鲜明的代笔者,如汪士慎、罗聘。最后比较书、画笔性中的关联,分析作者与作品间的异同,作出判断。如此图,款书是典型的金氏漆书,沉稳、挺拔、自然,此其一;所写梅花,既不同于汪又有别于罗,此其二;画笔书笔多有联系,又是作者七十三岁,画梅十余年后之作,笔法老练是不奇怪的。
读画不是单一的欣赏,鉴别应是前提。有了鉴别,才能感知真品的不易,才能真正认识其人其作的真谛。这些,都是由这幅画引出的话题。
萧平于己丑初夏金陵爱莲居